有,陛下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,崔开都无法再张口辩驳,无法拂了对方的这般怜惜。崔开低声应到
“是,奴婢谨记”
对于赵赫而言,可能只是赏下些小玩意儿哄孩子罢了,但是这宫中见风使舵的奴婢闻着味儿就知道巴结哪位。
崔开可以教会他在低处时不自怨自艾,却教不会他对着阿谀奉承如何心如明镜台——人不从高到低跌落一次,如何甘心在高处还谨言慎行。
崔开是自高到低跌落过的人,他知道其中利害,可他也知道仅凭三言两语他教不会钱串儿。
对于崔开的不安和担忧,楚珏从不出言安慰,只是默默的陪在他身后。
“我帮师傅捏捏肩,可好?”
崔开点了头,楚珏便站到崔开身后,伸了手细细的按揉着对方的肩膀,也不过多的言语。
渐渐放松下来的崔开反倒是开了口
“那孩子让我越发不安了”
“师傅不必担心,陛下宠着的人,怎么都会得意些,陛下不会责怪的。
我从前不也是如此么”
听到这一句,崔开的身子都僵了——十六七岁的年纪,被陛下纵得越发娇蛮的性子,是像
一个是奴婢,一个是小侯爷,这云泥之别的身份,让崔开都没觉得像,何况陛下呢。
陛下大概不觉得,陛下大概是无心,可是陛下还是这么有意无意的纵容着
“他不一样,他是奴婢”
当年的楚珏是有襄阳之功的小侯爷,偶尔冒犯陛下,陛下也愿意笑纳,甚至愿意委下身段去哄——当年楚珏能犯的错,换成奴婢自然是一样儿也犯不得。
对陛下而言,每个身份都有每个身份要去为陛下尽的忠——伺候陛下妥帖,这就是奴婢存在的全部意义。
陛下瞧着不顺眼的奴婢,从不屈尊管教——他们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。
崔开听到身后的人娓娓说道
“我也是奴婢,还是不会得宠的奴婢”
崔开听得一时有些心疼,拍了拍对方的落在自己肩膀的手,示意对方停下来。
“同我说说话吧”
楚珏便来到崔开身侧,坐好,楚珏神色自若得让崔开有些不安
“钱串儿这孩子没有坏心眼儿,不过年纪小还不懂事罢了”
楚珏反而笑了
“师傅担心我妒忌,从而害他?”
楚珏若是一脸无可奈何的可怜,崔开反而觉得心疼。可是楚珏一脸的淡然,崔开自然会觉得不安,自然会不由得如此怀疑——
“没有,师傅是担心你心里不好受”
“他让陛下开心,下面的人都好受些,我也算沾了他的光,”
楚珏让崔开的不安之处,并非是他可能有害人的心,而是他绝对有害人的胆子和手段。
崔开几番试探,楚珏都是并无怨念,甚至反问了一句“师傅难道会因为我当年得宠,心生不悦么?”,崔开一时哑口无言,许久才道了句。
“身为奴婢,不该也不敢”
楚珏应了声“嗯”
楚珏和钱串儿共在一个屋檐下,自后者得宠后,便习惯了旁的小奴婢追捧,更不喜欢楚珏的冷淡。
被一群阿谀的小太监围着打转,钱串儿从其他的奴婢那里知道了师傅从未告诉他的“是非”——楚珏的从前。
钱串儿更觉得楚珏肯定看不上自己而今的“天大的富贵”——毕竟人家从前是小侯爷,恩宠无二,赏奴才都不是用银子而是用东珠。
这人啊,越是自卑,越是敏感!越是不安,越是张牙舞爪!
楚珏面对着对方越发过分的呼来喝去,终于有一日,他决意不再冷眼相待,而是曲意逢迎——杀死一个人的手段有许多,最干净的手段就是哄着对方自杀。
中秋夜,宫宴之上,觥筹交错之间,赵赫大约喝到半数时,他便能感觉到这身子不似从前了,他只是如往岁一般与这些近臣勋贵喝了那样多的酒。
出了殿门,夜风一吹,哪怕面色再波澜不惊,他整个人也更是昏昏沉沉,只是撑到寝殿,由崔开和一众奴婢伺候着洗漱更衣完,服了醒酒汤,才躺到床榻之上。